2015年9月在中央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高琼仙回到家乡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县,至今已在贡山工作5年。
高琼仙是独龙族的第一个女硕士(见本报2012年8月30日报道《独龙族走出八○后研究生》),在她看来,回乡意味着“责任”。
而这个“责任”,正是她的大伯、贡山县原县长高德荣几十年来身体力行教给她的。2019年9月29日,65岁的高德荣被授予“人民楷模”国家荣誉称号。习近平总书记给他颁授奖章时,问他:“老乡们好吗?”
独龙族是新中国成立后,从原始社会末期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的少数民族(即“直过民族”)。
多年来,习近平总书记一直牵挂着独龙族同胞。
2014年,独龙江公路隧道贯通前夕,总书记写信勉励独龙族同胞加快脱贫致富步伐;2015年1月,总书记到云南考察时,会见了高德荣等贡山县干部群众;2018年,独龙族实现了整族脱贫,成为我国第一个整族脱贫的少数民族,独龙江乡党委给习近平总书记汇报了这一喜讯。
2019年4月10日,总书记回信祝贺乡亲们,“得知这个消息,我很高兴”,他在信中写道:“让各族群众都过上好日子,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他鼓励乡亲们再接再厉、奋发图强,“脱贫只是第一步,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今年3月19日,云南省政府发布的一条新闻令人振奋:云南11个“直过民族”和“人口较少民族”贫困发生率由2014年的26.69%下降到2.41%,除怒族和傈僳族外,独龙、德昂、基诺、佤、普米、阿昌、拉祜、布朗、景颇9个“直过民族”和“人口较少民族”实现整族脱贫,千年跨越,历史性告别绝对贫困。
“一族一策、一族一帮”
10年前,高琼仙回家的路是中央民族大学学生里最远的之一。从北京到昆明再到独龙江乡,路上的时间最少5天。
因为海拔5000多米高的高黎贡山的阻挡,独龙江乡直到1999年9月才通车,即使通了公路,79公里的山路路况极差,每年12月到次年5月,大雪封山,一年中有半年不能通车,独龙江乡成为与世隔绝的地方。
每年封山之前,独龙江乡的村民们,要把粮食、洋芋、盐巴、药品、化肥等生活生产用品,用货车或人背马驮的方式拉运回乡。
2015年11月,经过历时4年的施工,长达6680米的独龙江公路隧道贯通,独龙江乡告别了大雪封山的历史。过去,巴坡村村民迪世荣靠赶马运送物资,如今开车3个多小时就能从独龙江乡到贡山县城进货。
随后,独龙江乡的基础设施建设加快推进,村组公路修通,建设了鲁腊、普卡旺桥等5座跨江大桥,村民出门不再靠溜索过江。2019年4月,独龙江乡成为云南第一个开通5G网络的乡镇。
水、电、路、通讯及互联网等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显著改善也发生在其他“直过民族”聚居区。云南省政府扶贫开发办公室的数据显示,“直过民族”聚居区604个贫困村都通了硬化路、生活用电、动力电、光纤、宽带。
“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云南把‘直过民族’聚居区作为全省脱贫攻坚的重点。”云南省政府扶贫开发办公室主任黄云波说,截至目前,云南集中投入343.9亿元,实施能力素质提升、劳务输出、安居工程、培育特色产业、改善基础设施、生态环境保护等六大工程。“一族一策、一族一帮”的特殊政策,使“直过民族”聚居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智志双扶改变命运
今年7月,宁蒗县民族中学的卢磊以709分的成绩成为丽江市理科第一名、云南省第59名,考入了他心仪已久的清华大学。他所在的“海安班”,今年高考全班平均分616.6分。
地处滇西北高原的宁蒗县,位于高寒冷凉山区,除区位偏僻、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外,这里的贫困很大程度上源于教育的贫困。
1988年,宁蒗县委、县政府以优惠价格为江苏海安提供紧缺木材,海安派出骨干教师到宁蒗支教,开启了东西部教育合作的先河。1990年后,为保持水土禁伐森林,“木材换人才”的约定成为历史,但宁蒗与海安的教育合作延续至今。32年来,宁蒗从一个教育弱县成为云南省的教育强县,跨入全国民族教育先进县行列。1万多名大、中专生学成返乡,成为“小凉山”脱贫攻坚的中坚力量。
近年来,“直过民族”区域的贫困村不仅第一次有了自己民族的大学生,还有了博士研究生。
云南中医药大学副教授陈清华就是独龙族第一位博士。陈清华的哥哥陈建华自挪威留学回国后在云南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他们的父亲是最早一批到独龙江乡支教的教师,母亲是当地一位独龙族女子。
教育和智力扶贫不仅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也正在改变一个个民族的命运。
西双版纳州勐海县布朗山乡曼囡村曼班三队驻村工作队员罗志华对此深有感触。
西双版纳州13个世居民族中,有基诺、布朗、佤、拉祜、景颇5个“直过民族”。2019年年末,这5个民族的贫困人口全部脱贫。
罗志华是勐海县畜牧兽医工作站高级兽医师,拉祜族。2015年,他和3名队员被派驻到曼班三队参与扶贫。这是一个只有17户57人但全部是贫困户的拉祜族聚居村,经过两次搬迁,2011年,曼班三队才在现在的寨子里定居下来。
2015年以来,当地政府硬化了村寨道路,修建了篮球场,改造了村民家里的厨房和卫生间,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和燃气灶;通过技术培训,曼班三队的水稻获得了大丰收;工作队帮助村民发展小耳朵猪和茶叶产业,罗志华教村民科学养猪,为村民创收32万多元。
工作队还开办了扫盲班和学前班,让大龄村民和小朋友从“1、2、3”开始写,从“中、国、人”开始念,现在大多数村民能听懂汉语,会写自己的名字。罗志华说,如今有20多个村民会用智能手机,会用微信语音聊天、发图片,有时候他们会发信息问“罗队长,吃饭了没”。
云南省扶贫办的资料显示,近年来,云南全面推广手机App技术应用,对18.43万人次进行了就业培训,转移就业12.41万人。
与此同时,教育部组织40余所部属高校和10个东部职教集团对口帮扶,在招生、师资队伍培训以及产教实训基地建设、学科建设、智力扶贫等方面,给予“直过民族”区域大力支持。
民族文化在脱贫攻坚进程中发挥着助推作用
李娜倮是云南普洱市澜沧县勐根村老达保村一名土生土长的拉祜族农民,她也是村里自创的演艺公司副董事长。
老达保村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牡帕密帕》的保护传承基地之一。2013年以来,村民自发成立澜沧老达保快乐拉祜演艺有限公司,200多个演员都是村民,他们自创拉祜族民歌300多首,其中李娜倮创作歌曲30首,受邀到国内外演出。演出收入成为村民收入的重要来源,2018年老达保民族文化助脱贫入选联合国“中国扶贫成就展”。2019年年末,老达保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11240元。
生活在西双版纳的基诺族,是我国56个民族中最后一个被确认族名的民族,在各方的帮助下,2019年,基诺族成为了率先整族脱贫的“直过民族”之一。展示国家级非遗项目“基诺大鼓舞”的基诺山乡巴坡村每年接待游客20多万人次,2019年,旅游总收入2426.12万元。在景区工作的村民有60多人,每月收入三四千元。
基诺山寨艺术团团长陈建军说,基诺族人口虽然少,但独特的民族文化带动了当地村寨脱贫致富。景区每年给巴坡村分红30余万元,还设置了一些免费摊位,让村民出售水果、蜂蜜等土特产品。景区外的村民也做起民宿、餐饮等旅游服务。
“民族文化在脱贫攻坚进程中发挥了重要的助推作用。”在云南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副主任马开能看来,云南少数民族文化经千百年积淀,已内化为各少数民族稳固的价值观体系。扶贫与扶志的结合,离不开对民族文化的尊重与传承。
他介绍,为精准保护、传承和开发,云南共收集“直过民族”和“人口较少民族”文化数据约1300条;实施民族文化保护传承和“双百”工程5年来,共保护传承“直过民族”和“人口较少民族”传统文化项目198个,涉及语言文字、文物古籍、歌舞乐、工艺美术、建筑服饰、医药体育等内容;命名并扶持“直过民族”和“人口较少民族”传统文化突出人才16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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