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心中最丑的城市建筑,你会想到哪一座?
前段时间,建筑畅言网发布了“2020年第十一届中国十大丑陋建筑榜单”。据悉,此次评选初选由大众投票产生,第二轮由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史学者、中国建筑学会教授级高级建筑师、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等七位专业评委进行终审评议。有哪些建筑上榜?
为什么是它们上榜?
榜单中,位列第一名的广州融创大剧院由英国某建筑事务所设计,据介绍,其设计理念借鉴了艺术家张鸿飞的刺绣图案,以丝绸为设计灵感,红色的表皮象征火焰般的中国文化,同时寓意着好运、喜庆和欢乐。
不过,这个理念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买账,有网友评论它像花棉被、绣花鞋,评委们给出的上榜理由是“创意牵强附会,胡乱拼贴中国元素,形态怪诞,伤害城市形象”。
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史学者、中央美术学院高精尖创新中心专家王明贤接受中新网采访时说:“这实际上是他者眼光中的中国元素,并将其庸俗化地运用,资本粗暴地破坏了广州历史文化名城的公共空间。”
第二名的吉林延边长白天地度假酒店形似“山”字,屋顶如一块巨大的滑雪板,与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相似,被评委们评论“形式生搬硬造,夸张粗暴,尺度失调,浪费巨大”。
第三名是重庆武隆的“网红景点”飞天之吻,代表着白马王子和茶仙女的两台飞行岛可以旋转上升、在高空定格“接吻”,其设计思路来自当地民间爱情故事:东海龙王敖广的儿子敖嘲风与七仙女张天阳一见钟情,后被王母娘娘棒打鸳鸯,化为白马山和仙女山。
但因为造型太过奇特,它也一度被网友评价为“巨人上菜”、“葫芦娃提鸟笼”。王明贤认为,这是粗制滥造的旅游服务建筑设施,也是极为拙劣的动态景观雕塑。项目设计负责人曾解释称,之所以项目落地后被吐槽,主要原因在于施工建设与方案设计间出现脱节。
一同入选榜单的还有江苏南京蜂巢酒店、河北沧州吴桥国际杂技大剧院、广西河池丹泉酒业文化馆、广东茂名青少年活动中心、陕西宝鸡联盟大桥等建筑,理由也各种各样,如“哗众取宠”、“盲目崇洋”、“立意庸俗”、“设计手法拼凑”。
其中,在评选时争议较大的是江西省图书馆新馆。榜单公布后,王明贤还收到了建筑师同行的短信讨论,觉得它算不上特别丑陋。
王明贤认为,这个建筑并非恶意要哗众取宠,但体现出的是一种平庸的丑陋现象,如果它是一个小县城的小建筑,也许不会觉得有问题,可作为省级图书馆,它出现在一个很重要的城市公共空间,要求自然就要变高。
此外,专家们从建筑设计的学术角度考虑,认为其设计语言混乱,“这个建筑没有文化建筑的特征,一般人看过去可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图书馆,可能会以为是个高铁站”。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现象”,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周榕说,“它浪费了非常大的投入和机会,然后拿出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丑的建筑,跟有特色的建筑相比它不容易被人重视,但反而带来的社会危害更广。”
评选十年,“丑”的风格有变吗?
从2010年到2020年,“中国十大丑陋建筑评选”活动已举办过十一届。主办方建筑畅言网介绍,它的初衷是“引发人们对建筑的美与丑的思考,提升建筑行业从业者的社会责任感”。
2011年1月21日,第一届“中国十大丑陋建筑”名单出炉,形似大元宝的河北邯郸元宝寺、“福禄寿”三星彩塑造型的河北燕郊北京天子大酒店、宛如巨型酒瓶的四川宜宾五粮液酒瓶楼等建筑上榜。
王明贤介绍,每一年的评选活动,都是先由网友投票,确定名单,再由专业评委终审评议,而参与评选的评委,大多是中国著名的建筑师和建筑评论家,有着几十年的建筑实验和建筑研究经历。
2010年,50余位业内专家经过研究探讨,确定了9条评选丑陋建筑的标准,包括建筑使用功能极不合理、与自然条件和周边环境极不协调、抄袭模仿、崇洋仿古、拙劣象征、体态低俗等等。
周榕认为,丑陋建筑的评选本身也呈现出一个历史性的变化,早期山寨白宫的崇洋式政府建筑、以及模仿金元宝、大铜钱的拜金式建筑,都有着非常明显的时代局限性。
而到今天,丑陋建筑背后的成因有了很明显的变化,赤裸裸的崇洋或拜金式建筑逐渐减少,但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比如广州融创大剧院,是国外建筑师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理解中国文化,飞天之吻则是用粗俗的方式表达传统文化,这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在第十一届评选活动启动时,主办方曾写道,近几年不少城市加速了城镇化发展的步伐,建设时间“高速化”、摩天大楼“密集化”、文化地标“网红化”等成为不少新建筑的建设标准,导致众多快速发展的非一线城市逐渐沦为“丑陋建筑”的重灾区。
周榕以贵州兴义万峰湖吉隆堡酒店举例,它将西方式城堡直接落在了原生态的喀斯特地貌上,“四五线城市之于一线城市在审美方面的滞后,也是值得警惕的现象。以往评选中我们更聚焦一线城市,这次也拿出了一些其他城市的案例,比如贵州兴义、陕西宝鸡,因为它们已经有一种当下的典型性。”
“丑陋建筑”评选,不仅仅是热闹
十年过去,这个最初是同行之间略带调侃意味的评选,如今已成为各方关注的城市与建筑年度事件之一。除了这些上榜的“丑陋建筑”,“土味商场”、“魔幻景点”等新闻也时常在网络上引发热议。
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史学者、中央美术学院高精尖创新中心专家王明贤认为,这实际上也是互联网时代新建筑评论的开端和实验。过去的建筑评论多局限于专业期刊上的专业探讨,而现在能吸引到许多网友的参与、讨论,这也促进建筑师与社会公众互相学习和了解。
除了“原始丑陋建筑”的逐渐减少,王明贤还发现,大家对丑陋建筑的考量也有了新的变化,例如2019年和2020年上榜的第一名,都是考虑到建筑对城市环境的破坏,特别是对历史文化名城形象的破坏,“我们开始更多地从城市的角度来考虑建筑的问题”。
他坦言,这些年评选丑陋建筑,也会有建筑师在候选时希望来沟通,但专家评委依然坚持实事求是,不会考虑人情等方面的原因。
一座城市建筑从设计图纸到成为实体,经历了相当复杂的过程。王明贤表示,其实每次评选的时候内心都非常忐忑,但他同时认为,这项评选也给未来的建筑设计提供了很好的引导,让有关的管理部门、建筑师、甲方都会有价值观念的转变。
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周榕看来,“丑陋建筑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具有某种文化威慑力,有一种价值标杆的作用,如果一味说哪些建筑是好的,可能大众关注度没那么高,我们希望中国建筑的底线不要低到泥土里去,丑陋建筑就像达摩克里斯剑一样,这种文化底线的威慑力量其实是非常有价值的。”
“我们也看到,随着丑陋建筑评选活动的持续,早期那种丑陋建筑现在越来越少,现在的丑陋建筑改头换面以新的方式出现,我们也会抓住这种苗头予以抨击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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